桃溪夜读 | 第110期《青山湖》：青山水库的女石匠

隆冬时节，红叶如丹，菊花金黄，阳光暖洋洋照着大地。女儿带我从城郊家中出发，驱车30多里来到了青山水库。看到东副坝上毛体“青山水库”几个大字，以及美不胜收的“伊亭”，和一眼望不到头的防浪石墙，我不禁想起多年前参加青山水库建设的往事。

青山水库工地大会战（作者：汪志维）

1977年春，我因家里弟妹多，从路口高中辍学，和大市公社的一班女青年，在青山水库坝下当了一年女石匠，为雄伟大坝充当美容师。那年元宵节过后不久，我便随大市公社上百名民工来到青山水库。当时，大坝早已筑成，水库已蓄水发电。我们大市和白霓两个公社的200多位民工，任务是打石头护砌坝身，一则防止水土流失，二则美化坝体。

我们石匠连的任务是打六面平的条石砌上下坝台阶，以及坝上几级坡梯边沿。200多男女民工住在坝西山冲几座工棚里，作息时间听营部号音指挥。每天早晨，嘹亮号声将我们从梦中唤醒，大家匆匆吃过早饭，在红旗指引下来到坝下打石场。石料场就在大坝西侧不远的山边，采石场的民工用平板车将石料运到坝下打石场。

我们20多个姑娘，被编成女民工排。在大市大队一班石匠师傅指导下学石匠活。我和同村姑娘肖顺英的师傅姓庞，是个30多岁的中年人。他用墨斗在一块块荒料上弹下墨线，然后左手握錾子，右手拿铁锤给我们作示范。他说錾子要握紧，锤子敲打力要匀。一次只能凿一点点，要集中注意力，切忌伤了手。学石匠，大家都觉得挺新鲜。开始，工地上锤声七零八落。不少姑娘锤子砸伤了左手，鲜血直流，痛得大呼小叫。工地卫生员赶来给包扎一下，受伤姑娘又忍痛开工了。在师傅们的耐心指教下，大家都慢慢上了路，成了速成石匠。民工们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年人，在民工营指挥下开展劳动竞赛，大家终日干得挺欢。工地上叮叮当当凿石声，汇成了一支欢快的劳动进行曲。不到一个月，条石整齐码成长蛇阵，被民工运到坝上砌大坝边沿。我和肖顺英在庞师傅的指教下，精心学艺，技术日趋熟练，每天铆着劲干，一人一天能凿成1.5米条石，可得一个标工，能得到6角钱补助。我们还得到了营部大会表彰，每人得了一顶印有大红“奖”字的草帽。

营部扎在坝下一里多远的岩下陈家。民工营长姓冯，当时是金城公社副书记。那天，营部开大会，冯营长会上表扬我们女石匠排，说我们是社会水利建设的娘子军。他说水库大坝护砌需要几万方石料，民工营要在工地打持久战，才能把大坝护砌石料备齐。营部施工员在会上讲了青山水库功能，水面2万多亩，蓄水4亿多方。水库具有防洪、灌溉、发电、养殖等多项作用，民工们听了，得知青山水库是造福人民的伟大水利工程。

那年，祸国殃民的“四人帮”倒台不久。农村经济还很困难，生产队每个劳动日才值2角多钱，仅能买一打火柴，或半块肥皂。工地指挥部每日补民工四五角钱。民工从家里自带粮食，连部开伙。每日的菜都是南瓜、萝卜、白菜等。每月打三次牙祭，民工每次能吃到半斤蒸肉。尽管生活艰苦，但青年民工们都怀着建设祖国的热情，不吝惜汗水。那时，民工营的口号是“晴天大干，小雨小干，轻伤不下火线”。下小雨，我们就身披尼龙布，头戴草帽坚持干。大家干劲十足，劳动中还哼着《山丹丹开花红艳艳》《颂歌唱给华主席》等革命歌曲。为了赶工期，天不下大雨时，民工们一月都难休息一天。一块块平整条石，被运到坝上建了防浪墙，修了上下坝的级级台阶。大坝半坡建成不久的百花石亭周边，用条石铺出了一方小场地，供游览的客人休憩。半年之后，大坝裸露泥土和风化石大部分被块石护砌了，逐渐美起来了。

这年6月，崇阳白喉病流行，工地民工中出现了十多个发烧、怕冷的，我也有类似症状。营部领导十分重视，我和十几个男女民工被隔离在青山镇医院，服药打针，每天伙食比工地好多了。医院让我们学《毛泽东选集》，读报纸。在医院待了五六天，大家症状消失，才解除隔离。我和两个女民工回到工地，民工们笑话我们说：“十多个病号真幸运，关在医院养精神！”

深秋时节，天气凉了。一些民工回家带粮食拿棉衣。我和肖顺英请了假，下午提前收工回家。我们沿山从大眼泉到丫吉垅，再到铜钟东流桥，路上走了3个小时，天黑一阵才到家。晚上准备了粮食和棉衣，天未亮又起床往工地赶。路过一个村庄，有只狗追着咬，肖顺英慌乱中摔了跤。连长甘锦文见我们七点钟赶到了工地，又见肖顺英脚有点跛，夸我俩回家运粮不误工，夜走几十里山路，真大胆。他让营部报道员写了篇《女将赶工》报道，送团部及县广播站广播。这一年，我在工地出满勤，积存补助80多元，生产队里给我记一个男劳力工分，家里当年由缺粮户成了余粮户。

1978年开春，我又在青山水库干了两个月，大队通知我回来参加公社赤脚医生培训班。我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战斗了一年的水库工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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